6年回了一趟家

　　我叫张振海，今年74岁，曾是解放军第251医院普外科主任，退休后安置到张家口市军队离休退休干部第二休养所。

　　我是河北省涿州人，上世纪50年代，父亲在农业生产互助组任生产队长。

　　在我17岁那年，部队征兵。我不够年龄，父亲想把我送到部队。村里召开征兵大会，5名体检合格的农村青年穿上军装，我羡慕极了。

　　新入伍的战士上台发言，之后主持人问台下的村民有没有谁还想说。我一个健步登上讲台，毛遂自荐道：“我来说说。”

　　我事先准备了一个稿子，就照本宣科地讲起来，表达了走进绿色军营的梦想，台下村民热烈鼓掌。

　　来村接兵的是柴沟堡194师作训科科长，他来到我家了解情况。那时我在生产队上劳动，身体受了伤，还感染了，用绷带挎着胳膊。他赶紧找人为我治疗，因为是临时体检不合格，所以不影响我参军去部队。

　　我在柴沟堡194师医院当卫生员，一干就是6年，年年被评为“五好战士”。在入伍2年后入党。

　　战士都有探亲假，因我负责手术室工作离不开，6年没回家。

　　医院领导找到我问道：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想着回家看看。”我对领导说：“没人告诉我可以回家看看啊！”

　　我的母亲身体不好，30多岁就喘得下不了地。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劳动力却当兵走了，在我临行前，父亲忍不住掩面流泪。

　　1969年，我调到解放军第251医院，在手术室任护士长，后当医生。

　　我23岁结婚，妻子也是涿州人，婚后她在老家生活了10年，帮我把家顶了起来。我和她养育了3个孩子，在老家，她除了抚养子女，还要照顾我的父母，甚至我的弟妹，她还在生产队担任会计。

　　那时我每月工资只有52元，除留下几块零花钱外，全都寄回老家。

　　部队发放衣服少，我穿的一件背心全是窟窿眼儿，回家时，我一脱外衣，破背心就露了出来。父亲一见我穿得如此寒酸就急了，怎么连个背心也买不起，这要是穿出去多丢人。我倔强地对父亲说：“这背心还能穿啊！”

　　奔赴作战前线

　　我的文化程度并不高，部队医院为了培养我，2次派我外出学习，且都是带薪学习，加起来有10年。

　　我在第三军医大学上学，是75级学生，毕业时赶上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一时间，上前线成了同学们最关注的话题。

　　战争中外伤居多，我想如果抽一个人，也应该是我，因我是搞外科的，我上前线的积极性很高。最后500多名学生全部上了前线。国家用你，你就得上得去。

　　我们从重庆出发，先到达贵州，然后坐大闷罐子火车前往昆明，云南省的火车轨道窄，到了云南再换乘小火车。

　　我分到了成都军区第59野战军医院，随部队医院开拔到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开远市蒙自县一个叫草坝的地方。

　　我们住的房子曾当过监狱，睡的是床板。驻地没有水井，熬大米粥，不得不从臭水坑里舀水，煮出来的米饭都是红色的，散发着一股臭味，我们吃了一个星期的“臭米饭”，还有带上来的一些糖球茶食。

　　我们在草坝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果断抢救伤员

　　战争打响后，一名工兵排长被送到野战医院，他踩上了地雷，他的腘窝被炸伤。

　　尽管是2月开的战，当地已很炎热，这位战士被抬到野战医院时，伤口已长了蛆。我赶紧为他清创，此时他高烧40度，腿是肿的，用手捏都捏不动。

　　针对这名伤员，全院医护人员讨论治疗方案，其中也有我。这家野战医院10年没有接收过这样的患者了，一时也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来。

　　这位伤员是南方人，20多岁，患的是气性坏疽，由产生气体的梭状芽胞杆菌感染引起，继发于开放性创口，这种病起病急、进展快、致残致死率高。

　　我着急地提出：“伤员不能再等了，否则会死人的。”我找来化验员，抽血检查；又找药房主任给他用上气性坏疽抗毒血清，并使用大剂量青霉素抗感染。

　　当时也没有高压氧疗，我的意见是坚决截肢，保命要紧，因伤员许多抗感染药都已不管用了。另一种意见是为伤员做血管探查，尽可能保住腿，毕竟他还年轻。

　　野战医院有战场手术队，主治医生是少数民族，手术上的事情由他负责。

　　因我在解放军第251医院有救治伤员经历，医院想让我做这台手术，可我仅是一名军医大学刚毕业的学员，野战医院领导找到我们学校的领队，领队拍板由我做手术。

　　手术方案先进行血管探查，不行再截肢。我在患者肿胀的大腿上划开一个小口探查，肌肉都是黑的，已产生了气体，小腿也是一样。

　　截肢手术原本由骨科大夫做，情急之下只能由我代替了，我还为患者做了皮牵引。

　　手术后患者伤口不能缝，也不能进行包扎，应暴露在空气中，有了氧气，这种厌氧菌就不易生长。可战场手术队的这名主治医生非要将伤口缝上，被我果断拦下了。

　　轻症伤员出院后回到连队，重症转到后方医院。等我们从战场返回时，这名伤员已在后方医院疗养，准备安装假肢。

　　面对挑战敢于挺身而出，敢于坚持己见，否则这名伤员再耽误几日，命就保不住了。

　　“女”承父业传家风

　　我养育了3个孩子，两女一儿，只有大女儿“女”承父业学了医。

　　高考时，我就动员她学医，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她考上了张家口医学院，学习临床专业，她在大学当团支部书记，后入了党，还担任学生会宣传干事。

　　毕业以后她也穿上了军装，现在解放军第251医院担任妇产科主任。她和我一样做手术很麻利、很果敢。

　　一名50多岁的患者到大女儿诊室看病，大女儿让患者进一步检查，怀疑她患的是宫颈癌，可患者没当回事就回家了。过了好几个月，她的身体还是不好，又找到我的大女儿，大女儿坚持让她做检查，结果和大女儿担心的一样，后来大女儿为她做了手术，如今好了。

　　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了战争阴霾，我经常教育子女，忠诚担当的红色家风不能丢！

　　 

　　作者：林渊普    路海洲